在各種導航 App 還沒塞滿手機應用商店的時候,人們外出旅行前總要準備一份目的地的地圖。沒人會覺得這有什么問題,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不認路?照著地圖走就是了。長久以來,地圖作為一種“工具讀物”,它常被人們視為一種對客觀世界的描摹。
但并非所有地圖都是客觀可信的,有時,它也會玩一些小把戲向信息接收方傳遞甚至灌輸某種觀念,對地圖的讀者產(chǎn)生誤導。
在康奈爾大學的數(shù)字藏館中,有一個名為“說服性地圖”(Persuative Maps)的館藏項目。這個項目中收集了大量并不用于顯示客觀的地理信息的地圖,反而它們被用于傳達繪圖者的某種觀點,或強化人們腦海中的觀念。這個項目的收藏者是 P. J. Mode,一位收藏家兼地圖史學家。從 1491 年的“世界地圖”到 2012 年的“奧斯卡最佳電影圖鑒”,P. J. Mode 已經(jīng)收藏了共 862 張“說服性地圖”。
由于在大量的視覺媒體中地圖是相當常用的可視化工具:天氣預報、財經(jīng)信息、時政新聞等等等等,地圖幾乎無處不在。它們被用于說明事實、解釋事實的時候,人們對地圖的印象與“客觀真實”聯(lián)結(jié)在了一起。這種聯(lián)結(jié)使地圖成為了一種有別于其它任何形式的信息傳遞媒介,使得它具備了一種“感實性”(truthiness),即“感覺上是真實的特性”,這種性質(zhì)往往基于觀念和直覺生發(fā)出來,并與事實和邏輯無關(guān)。
柏瑞爾·馬卡姆在《夜航西飛》中寫道:“那些相信地圖的閱讀者,有時甚至是它自己的繪制者,在閱讀地圖時都必須暫時停下腦海中的懷疑。”“感實性”讓人們忽略了地圖的“多義性”和“藝術(shù)性”,于是比起繪畫、雕塑和其他藝術(shù)形式,地圖在作為一種宣傳工具時傳遞出來的信息會更加具有說服力。
這份館藏中囊括了幾乎所有人類所關(guān)心的內(nèi)容:宗教、政治、軍事、經(jīng)濟、道德和社會,每一方面能找到與之相關(guān)的“說服性地圖”,在每一張地圖下方都有收藏者給出的注釋,包括該地圖所在的時代背景、繪制者所用的把戲以及希望達到的目的。
在 1890 年,Bartholomew 繪制了一份世界地圖,但觀察該地圖就可以發(fā)現(xiàn)他將經(jīng)度從 360 度擴展到了 490 度,這使得印度半島和大洋洲地區(qū)在地圖中出現(xiàn)了兩次,它擴大了英政府的殖民地面積,不仔細查看的人很容易被誤導。
The British Empire [in 490 degrees] 圖片來源:PJ Mode Collection of Persuasive Cartography
在美國第 23 任總統(tǒng)選舉前的 1888 年,時任總統(tǒng)的格洛弗·克利夫蘭鼓吹自由貿(mào)易政策,而共和黨候選人本杰明·哈里森則是資深的貿(mào)易保護主義者。于是后者的宣傳團隊用一張地圖作為宣傳工具,展示了哈里森的政策將“保護美國勞工”,在說明哈里森的政策時,地圖上使用了更鮮明的色彩,而當解釋對手克利夫蘭的政策時則使用更多負面語言,并用上了大塊的灰黑色。結(jié)果,哈里森成功擊敗克利夫蘭,就任美國第 23 任總統(tǒng)。
哈里森 vs 克利夫蘭 圖片來自:wikimedia
1952 年《時代》雜志上運用特殊的視角和投影方式呈現(xiàn)了一份描繪蘇聯(lián)威脅的地圖。在這份地圖中,從莫斯科到列寧格勒的距離與巴黎到里斯本的距離看起來幾乎相當,但事實上前者甚至不及后者的一半。當時《時代》的發(fā)行商亨利·魯斯是一名堅定的反共主義者,而這種夸張正意在加深人們對蘇聯(lián)威脅的擔憂。
宣傳蘇聯(lián)威脅的地圖 圖片來自:flickr
不過事實上,從來沒有哪一份地圖是完全客觀的,由于在繪制地圖的過程中,人們無論采用哪種投影方式將彎曲的大陸按比例投射到平面圖紙上,在投射過程當中必然會使得繪圖結(jié)果與真實情況出現(xiàn)差異。
以常用的墨卡托投影為例,在墨卡托投影中接近兩極的大陸往往被投影拉伸得很大,對人們造成了俄羅斯比中國和美國的領(lǐng)土加一起還要大的視覺效果。但取消墨卡托投影效果后,呈現(xiàn)出的大小比例往往才更加接近真實。
1/2墨卡托投影效果
P. J. Mode 在華盛頓地圖協(xié)會期刊 The Portland 中寫道:在這些“選擇性事實”的時刻中,我們都受益于這樣一個世界,在這個世界中所有地圖繪制的動機、利益和技術(shù)都在受到更縝密和更多疑的分析。Mark Monmonier 在他的作品 How to Lie with Maps 中也指出了在繪制地圖中不同投影方式能得出完全不同的“事實”。他認為對于美國的學生,應該教給他們對地圖多點“當心”,學會用批判性的眼光看待地圖,這是重要的功課。
事實上,在這個時代中批判精神似乎不僅是美國學生的功課,也不只適用于地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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